注:《坐花志果》是一本因果故事集,作者敘述了三十年以來,所耳聞目見的種種因果之事,羅列果報,勸懲并著。自成書以來,流通甚廣,深受大眾喜愛。鷲峰樵者為之音釋,對文中的疑難字詞,加以注音和解釋。民國年間,印*光大師曾倡印、流通此書。于此更見此書的勸善之功。
嘉興有一位讀書人,姓朱,原籍徽州。幼年時聰明,擅于讀書,十二三歲時死了父母,就只好放棄讀書。 他的同鄉(xiāng)某遠出到嘉興,開了一座大商店,也就把朱生帶去學做買賣。凡學做生意的人,都以店主為老師。朱生勤快,辦事機敏,為人誠篤,很受師父愛憐。事業(yè)有了成就,因為勤儉,積蓄了百兩銀子,他從小就訂有一門親事,準備回家鄉(xiāng)去完婚。師父答應了,想到他的百兩銀子還不大夠,又資助他一百兩,選好日子送他動身。
走了不到十天他又回來了,師父見他這么快就回來,感到驚訝。朱生說半途遭盜,銀子全被偷走,空手回去,不能辦事,暫且等一二年后,稍積點錢,再回鄉(xiāng)。師父聽他這么一說,很替他惋惜。嘆息了一番,并不知道他說的是假話。 朱生南歸返鄉(xiāng)時,到了一個地方,船停碼頭,他上了岸,晚上住在一家旅店里,聽到隔壁傳來哭泣聲,十分悲哀。仔細一聽,像是兩位婦女,一直哭到天亮。他就向店主打聽,店主說:“說起來也夠令人傷心了。昨天哭泣的是婆媳二人。婆婆從少守寡,撫養(yǎng)一子成人,并給他娶了媳婦,媳婦很美而且孝順。結婚后才一年就遭遇荒年,為饑荒所逼,兒子只好去四川充當幕僚,一年中掙了點錢,寄回家來贍養(yǎng)母親,不足之數(shù),由他媳婦做刺繡手工貼補。最近因川軍和楚軍打仗,道路不通,至今已三年未通音訊,又遇荒年,柴米貴如桂珠,難以存活下去。
婆婆不得已,準備把媳婦賣了。昨天媒人來說,有一富家子看上了媳婦的美色,出三百兩銀子納她為妾,已經(jīng)成交了。兒媳舍不下婆婆,婆婆也舍不得兒媳,想她既賢淑又孝順,怎么丟得開,所以哭了個通宵?!?nbsp;朱生聽了也感到悲惻,就仔細詢問了婆媳兩人的家世和兒子的姓名以及年齡和相貌,店主都一一說了。朱生就說:“我正好有事,還須在店中多留半天再走?!敝魅舜饝?。 朱生回到房里,把錢全部拿出來,又以兒子的名義寫了一封假信,帶了去到婆媳的家門前。他敲了敲門,一位老婆婆出來開了門,淚眼紅腫。見了朱生問:“客人從哪里來?”答:“這是某家嗎?”婆婆說:“是?!庇謫枺骸澳慵矣腥嗽谒拇üぷ鲉??”答:“有。”問他的姓名,婆婆都答得和客棧中所了解到的一樣。朱生說要見太夫人,婆婆說:“我老婆子就是?!?/span>就把朱生領進堂屋,問他從哪里來,朱生拿出二百兩銀子和那封假信,對婆婆說:“我去川中販貨,與你的兒子是莫逆之交。今天運貨南歸,你兒子囑咐我把銀子和信帶來,請你收下。”婆婆高興得不得了,想留朱生坐一下,詳細了解一下兒子的行蹤。朱生說:“你兒子情況非常好,發(fā)財上萬。不久就要回家來了。想來信中都詳細說到了。我還得趕路,沒時間細說了!”就告辭而去,繞道回到客棧,給自己家里寫了封信,借口說路上被盜,婚期要推遲等等,自己就返回到嘉興店里。他師父因為他一向誠實謹慎,也就沒有引起任何懷疑。
一年多以后,朱生又積蓄了錢動身回鄉(xiāng),仍舊住在那家客店。他向店主詢問那家婆媳的情況究竟如何了。店主說:“真是大奇事。前次我把她家情況告訴你以后,當天就來了一位遠方客人,帶著她兒子家信和二百兩銀子去到她家,放下以后就走了。婆婆得了錢,立即告訴媒人,取消了富家的婚約。沒過幾天,她兒子忽然回來了,發(fā)了大財,有十余萬銀子,現(xiàn)在已成富戶了。回想他在川中并沒有托人帶信和錢的事,不知道那封信是誰寫來的,疑心是神明憐憫他母親苦守貞節(jié),媳婦賢淑孝順,而暗中保佑她們。”朱生只是點頭,也沒說什么。第二天就動身回家了。完婚以后,朱生在家住了一年多,啟程去嘉興商店干活,中途又歇息在那家客店。因為下雨不能動身,就偶然到外面隨便走一走,恰好遇到隔壁的老婆婆乘轎過來,朱生一見,趕緊躲進店里。不一會兒,隔壁的先生就衣冠整潔地來到客棧,邀請朱生到他家去。朱生不去,說:“咱們素不相識,為什么忽然要請我去你府上呢!”那位先生笑著說:“沒有別的事。剛才聽客棧主人說你擅于書法。我要給遠地發(fā) ,我自己又不會寫,我的記室(秘書)有事外出了,所以來乞求先生!”朱生堅持不去,他強迫著把他拉去了。他拿來信稿,請朱生照抄一遍,朱生抄寫好,交還給他。隔了一會,出來兩位仆人,在堂屋正中擺了一張椅子,地上鋪了紅地毯,那樣子好像是晚輩要拜見尊長一樣。朱生在堂屋里踱來踱去,不知是什么事。一會兒,以前的那位婆婆領著兒子和媳婦,裝束整嚴,從里面出來,朱生倉惶之間想走,兩名仆人就把他挾持在中間不能動。那位先生又叫幾個仆婦和婢女,攙扶著朱生坐在上座,把他的左右手捉住,不讓他動,然后婆婆在前,兒子和媳婦在后,跪倒在地叩頭致謝,說:“我一家母子夫妻,如果不是大恩人,怎么會有今天!”朱生堅決不承認,說:“我們萍水相逢,不知因何事,先生開這樣的大玩笑,讓我置身何地!” 羅拜完畢,他母親說:“恩人親自把信和銀子交給我老婆子。三年來,夢寐不忘大德。雖然大君子施恩不望報,然而我們母子又怎能心安。今天幸喜上天安排我們相聚,才使我們不致抱憾終身!”母親就讓兒子拿出前后兩封信為證,又把客店主人請來,讓他鑒定。老板想了好一會兒,說:“絕無問題!”就詳細把朱生聽到哭聲,仔細詢問她家情況以及中途返回等前前后后說了一遍。到此,朱生才不得已承認了,說:“這只不過是一時起了惻隱之心,也是上天悲憫你母苦節(jié),嫂夫人賢孝,假借我的手辦了這件事,我如何敢貪天之功?”鄰生就此挽留朱生住在家里,說:“無以報大德,但求你小住幾日,讓我們盡點禮敬之心吧!”朱生見他真心誠意,也就暫時留住下來,安頓在書齋之中。鄰生詢知朱生比自己大一歲,就請以兄長之禮對待,朱生也歡喜地接受了。兩人彼此十分友愛,連同胞兄弟都難以與他倆相比。
后來得知朱生的父母都還未下葬,就說:“弟有一間鋪面,離兄家不遠。今年在店旁三四里處得到一處地皮,風水先生說葬后子孫科考將連中不絕。弟家離那里又遠,且沒有這福份承受。哥哥你為善不愿人知,福根深固,就送給哥哥吧。下葬費用,請哥哥允許我一人承擔,以稍報你的大德于萬一?!?/span>朱生謙謝再三才同意了。于是朱生擇日與他義弟回到家里,相了地勢,卜日下葬,恰好年月日和墳墓朝向都吉利。義弟大出錢財,為他經(jīng)辦,直到料理完結,沒有讓朱生花一分錢。葬事已畢,義弟想留朱生主管那間店鋪,說:“幸好有這點小產(chǎn)業(yè),足以供溫飽,哥哥何須再去嘉興,遠離鄉(xiāng)井呢?”朱生不同意,說:“店東待我寬厚,中途離開他,就是背棄他的恩惠,是不會吉祥的?!?/span>于是朱生辭別了義弟,動身前往嘉興。朱生回到店上以后,正巧他的一位同鄉(xiāng)先他而到,已把朱生前后的事詳細告訴了店東。店東驚喜說:“我起先以為朱生是個誠懇老實人,沒有想到他竟會見義勇為,而又能不傲不夸,將來必定有厚福!”因此更加信任依賴他。到得東家年老去世時,只有一個兒子,還很幼小,店東就把整個店鋪托付給朱生,以十年為期,讓他到時把本錢交還給兒子。朱生接手經(jīng)營,獲利十倍。到了期限,朱生把本利結算出來,得銀數(shù)十萬,心中想到不能辜負店主之大恩,就把全部錢財,分給了東家的兒子一半,兩家都成了巨富。后來,朱生生了兩個兒子,長子名嘉吉,甲戌年會考,中了亞元(第二名);二子名逵吉,中丁丑年亞元,兩人都入了翰林,都先后多次擔任顯要之官職?,F(xiàn)在他家的富貴正是興旺之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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